乾隆朝是中国古代封建王朝的又一个顶峰,在乾隆朝,GDP达到世界的三分之一,比今天美国占世界GDP的比重都要高。人口达到封建王朝的历史之最。封建集权达到顶峰。另外乾隆朝的疆域是中国历史之最。但是就是这个从文治武功的角度看都到达顶峰的国家,与西方世界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乾隆十三年(1748年),孟德斯鸠发表了名著《论法的精神》。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美国宣布独立。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法国爆发资产阶级大革命,提出了“主权在民原则”。乾隆皇帝退位后的第二年(1797年),华盛顿宣布拒绝担任第三任总统,完善了美国的民主政体。18世纪,世界文明大潮的主流是通过立宪制和代议制“实现了对统治者的驯化,把他们关到法律的笼子里”。在英国访问团到达大清之后得出结论——这是一个饥饿的盛世。他们看清了大清的不堪一击,为最终英国下定决心与1840年发动鸦片战争埋下了伏笔。
光鲜的面子
中国式皇权,一言以蔽之,就是剥削天下的权力,其自私性决定了它终日处于被觊觎和窥伺之中。贯穿乾隆政治生涯的第一条原则是大权独揽。
纵观中国古代政治,秩序的崩塌一般源于外戚干政、宦官专权、党争、农名起义。
乾隆朝对外戚,皇族的防范也达到严苛的程度,在上任做皇帝之后,乾隆皇帝自己在心中已经没了兄弟之情,与兄弟之间只有君臣之分。乾隆多次下旨敲打亲兄弟弘昼。同时提前处理了庄亲王,主要是因为一些对朝廷不满的皇亲国戚时不时会到庄亲王府中谈论朝政,发泄不满。
对于宦官来说,乾隆是防范太监最成功的皇帝之一。刚刚登上皇位两个月的乾隆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敲打太监。清朝初期,宫廷典制并不完备,为有效管理太监,乾隆总结了积累近百年的管理经验,下令编纂“宫廷法典”—《钦定宫中现行则例》和《国朝宫史》。除了详细规定太监的等级、职掌和待遇外,还对太监的管理及处分做了详细而严格的规定。虽然天生重感情的乾隆也与许多太监建立了不错的个人关系,但是太监一旦犯错,他决不宽假。由于时刻提防,坚持不懈,所以终乾隆朝六十年,太监们始终没有对皇权构成任何干扰和威胁。
对于大臣,人很容易因为政治见解不同分成不同的党派。而清代大臣形成朋党不光是政治间接。清代的官员主要是采用科举选拔,在科举中主考官可能会将考中的人聚集形成门生。或者大臣们根据中举的时间形成同科、同窗等关系。而朝中的大臣也不断拉拢新人形成一个个利益共同体。他们不再是为了国家利益,或仅仅因为政治不同开展公开的辩论,而是在私下拉帮结派,互相攻伐,消极怠工的方式来给对方使绊子,造成政令不畅,行政机构效率低下。
雍正朝开始,雍正皇帝为了刷新吏治已经开始打压一些朋党。乾隆还是在未登基之前,就已经通过史书,对朋党政治的历史和危害有了深入了解。
乾隆朝期间处理鄂尔泰和张廷玉,很难想象像张廷玉那种以谨小慎微,办事兢兢业业,一生小心勤勉的人会因为礼节上的罪名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斥责。虽然活着的时候被乾隆下旨取消了配享太庙的权利,不过在死后乾隆于心不忍还是恢复了这项权利,但是张廷玉是感受不到这种皇恩浩荡了。。。
在文治方面,乾隆朝前期整个官僚系统高效,而且算是比较廉洁。这个廉洁主要建立在雍正时期对整个官僚体系的严厉整顿。在乾隆初期,乾隆采取的是宽仁的政策,这个时期社会风气好转,官僚百姓都觉得整个社会被松绑了,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在武功方面,乾隆时期彻底解决了康雍时期遗留的准格尔部,而且拼接大小金川战争整个疆域版图空前。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统一新疆后,中国疆域极盛,北起萨彦岭、额尔古纳河、外兴安岭,南至南海诸岛,西起巴尔喀什湖、帕米尔高原,东至库页岛,领土面积1453多万平方公里。
黑暗的里子
乾隆甚至整个清王朝都是面子上光亮,但是底色是黑的。首先由于满洲人得位不正,满汉矛盾从未真正解决,而且满人虽然表面上学习儒家得孔孟之道,但是背地里一直采用得是奴隶社会得奴才与主子的关系。整个清王朝统治的早期经历了像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样的大屠杀。而且清朝一直盛行文字狱。整个社会都处在一种高压的社会环境下。
因为统治者最热爱的是稳定,而维护稳定的最核心手段则是维护纲常。一旦纲常紊乱,则统治者必然受到威胁。乾隆对老百姓有两幅面孔:
对于安分守己的“良民”,他“视如赤子”。他一直体现着爱民如子,乾隆朝对于民生的支出是整个封建王朝的历史之最。
对于不守本分的“刁民”,他则视如仇敌,必欲除之而后快。对于民众自发组织的抗议和上访,乾隆第一反应不是处理贪官恶吏,保护百姓,而是恐惧。因为这种民间的自发组织很容易引起大的骚乱,甚至发展成农民起义,威胁皇权。对于这种民间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抗税抗租行为,他更是严厉打击,决不手软。面对汹汹民情,乾隆全力以赴,高筑坝垒,将其约束在“纲纪”的河道内。
另外为了防止民众聚集形成势力,乾隆朝破天荒的开始打击讲学。在中国历史上,民间讲学现象非常普遍。孔子收徒三千,就首开民间讲学之先河,也正式创立了儒家学派。到了宋代,书院大量出现,名儒大家各自以书院为据点,传授自己体悟到的圣人心法,讲学之风空前繁盛,理学由此兴起并成为儒学的主流。及至明朝,讲学之风达于极盛。大儒王阳明极重讲学,认为这是开启智慧、传播学术的最佳方式,故其一生讲学不休,甚至军旅之中也日夜不辍。王阳明的后学们光大乃师之风,或依托于书院,或约期于山水,甚至庙堂林野,寺观名胜,招朋引众,讲学辩论,宗风所及,几乎无处不讲学,无人不讲学。
清初统治者反对讲学,主要是怕汉人借此进行阴谋集会。及至乾隆时期,这种威胁几乎已经不存在了。乾隆认为,讲学的最大威胁在于容易滋生朋党倾向。乾隆朝的专制政治发展到了极致,它打破一切民间自发组织的可能,把一切社会能量纳入政治控制之下。
在乾隆的严厉打击下,汉人儒者过去讲究自身人格的崇高和自由,原始儒学要求其信徒能在权力面前挺起腰杆,而不做随声附和的应声虫。因此有陶渊明的不为五斗米折腰,有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有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也有于谦的“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他们的人格追求,在专制达到极峰的清代就成了君权的障碍。乾隆认为应该由皇帝垄断所有的伟大、光荣、正确,不给其他人留一点荣誉空间。乾隆皇帝所需要的,不是站立着的大写的人,而仅仅是工具和奴才。
在乾隆的严厉打击下,清代后期士大夫道德与精神的迅速堕落,乾隆朝的大臣,虽然不乏能臣,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有才华而无思想,有能力而乏操守,除功名利禄外无所关心,他们都是被乾隆打断了脊梁骨。在皇帝明察秋毫的情况下,他们老老实实兢兢业业,以图飞黄腾达,一旦皇帝昏庸,掌控的不严,他们立马化身帝国的硕鼠,大肆贪污,尽一切可能盗窃皇帝的家产。
另外为了维护这种不光彩的得位历史,整个清朝前期都盛行文字狱,并且文字狱在乾隆时期达到了高潮。文字狱不光处置了一大批藏有所谓反书得读书人,而且乾隆为了体现文治开始了修书得工程。修书主要有这么几个目的:
- 一是为天下臣民“御制”了一部标准的历史。主要是美化进关后的历史,希望建立一种天下各族都是一家人的概念来强化身为异族统治者的合法性
- 修改一些历史人物的评价,过去像吴三桂这种帮助清兵入关,是清王朝的大恩人,在雍正朝及以前都是正面的典型。但是在乾隆朝为了防止后人有样学样,直接将这种行为定为不忠,并列入《贰臣传》。
- 三是大规模整理中国历史文献,营造博大恢宏的文治气象,以证盛世“文治之极隆”。在修书期间大量查获民间所谓的“反书”,将书送往京城集中销毁,而对于藏书者来说,个人落得个身首异处,家庭成员则为奴为仆。
通过大量的抓典型、严惩私藏反书的藏书者,逼迫私人藏书者自查自毁。官方销毁的加上民间自行销毁的书不知道有多少,乾隆朝“文治”的本质,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场文化浩劫。
对于书籍的管控只能管理到上层能读书识字的士绅阶层。但是大量民众都是目不识丁的底层农民,如何将官方的意识型态植入最底层人们的心中呢?答案是采用戏曲的方式。
清代最有威力的娱乐方式,非戏曲莫属了。作为资深戏迷,皇帝很清楚,不分青红皂白地禁戏是极不明智的作法。“禁”的力量是有限的,甚至有的时候,会导致“逆向消费”。你越禁,老百姓就越想看。官方不给推出“弘扬正气的历史正剧”,民间可能就会流行一些歪“门邪道的野史”。因此乾隆把禁戏的重点,从禁地点、禁规模、禁时间转移到审查、修改、禁止演出的内容。乾隆皇帝抓戏曲,有三方面内容,一是禁,二是改,三是创。
禁止的戏目一般是有民族情绪、政治上有违碍,二是才子佳人爱情戏,三是大量水浒戏,四是某些反映宫廷政治斗争的戏,五是有凶杀暴力内容的戏。对于民族情绪的戏很好理解,毕竟清朝是少数名族当政。才子佳人的戏,乾隆认为里面充满了男女调情的情节,其眉来眼去之状,足以让未成年观众萌动不良想法,毒害他们的心灵。禁水浒戏理由更加充分,水浒本是一部宣扬造反有理的“邪书”,宋江等人是以抢劫起家的黑社会组织,而祝家庄等民团则是维护社会秩序的义民,水浒在里面“颠倒黑白”。至于宫廷戏,那个时候的百姓不太懂政治,不懂治国,不懂圣人之道,只知道故事要猎奇,因此会充分发挥想象力,将宫廷内容妖魔化,丑恶化,有损当今天子和高官的形象。
乾隆并非禁戏的第一人,但是却是能想到改编戏曲创造新戏曲的第一个统治者。戏改工作按三个对头原则进行:一、思想感情对头,即对清王朝要怀拥护忠爱之情,对少数民族不得存歧视污蔑之处;二、基本情节对头,人物身份和关系应有伦次,扮演应使人信服、不可过分夸张;三、时代气息对头,不可乱用本朝服色,坚决纠正演员在着装、语言以及整体风格方面低俗媚俗现象。
虽然乾隆大力扶持戏曲行业,但是乾隆朝的戏曲发展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走势:既繁荣,又荒芜;既热闹,又单调;既豪华排场,又内容空洞。
风暴来临的前夕
乾隆朝外表光鲜亮丽,创造了出色的成就。但是骨子里是一个黑暗的盛世,虚弱的盛世,是一个一潭死水没有人气的盛世,封建王朝的人吃人达到的顶峰。
专制政治中,皇帝是整个国家的神经中枢,官僚体系的精神状态就是皇帝一个人精神状态的放大。早年的乾隆还算励精图治,政治上还算清明,在这一时期人口剧增达到封建王朝的历史之最。但是万年的乾隆开始沉迷享受,他开始对各种奇珍异宝感兴趣,并要求各地官员进贡。大量的官员借着给皇帝进贡的机会大肆贪赃敛财,盘剥百姓。并且开始上行下效,各地各级官员也刮起了一种贪图享乐,互相攀比的奢侈之风。各级官员不仅要给皇帝进贡,还需要给各个上级进贡,相当于逼着官员盘剥百姓,从民间搜索各种奇珍异宝供上层享乐。
而且和珅还发明了议罪银制度,简单来说,官员犯罪可以交一笔罚银以减轻或者不处罚。有这种制度的支持,各级官员开始大肆敛财。历朝历代都存在着大大小小的官员贪腐事件,大部分时候,贪污之所以能被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原因不外有二:一是在儒学价值观有效运转下人格操守的约束;再一个是从上而下的政治高压,也就是说,最高统治者的反腐决心和虎视眈眈的监视。而在乾隆后期,由于对儒者传统价值的破坏导致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没有了做人的底线,没有了为民请命的使命感。而乾隆本人在后期也沉迷享受,甚至开发了议罪银制度,导致整个法律层间对贪污腐败没有处罚手段。贪腐之风自然如一匹野马肆意奔驰再也控制不住。
乾隆朝中后期的贪污有这么几个特点:一是涉案数额从小到大,腐败案件由少到多。二是腐败官员由底层向高层发展,涉案高官越来越多。三是贿赂公行,窝案串案迅速增多,腐败呈集团化、公开化趋势。
在这个时期横向对比东西方文明发现,西方国力经过了资产阶级革命,生产力空前发展,而且马上要进入到工业革命了;而乾隆朝时期整个社会由盛转衰,人格被压制,专制制度达到顶峰。各级管理贪污腐败。贪腐政治一个不变的规律是,个人从贪腐中所得的,与给国家造成的损失相比,往往微不足道,国家在经过各级官员的层层盘剥,慢慢的已经开始进入积贫积弱的状态。
在乾隆时期,西方曾今为了与中国做生意,曾今来华访问,并亲自见到了乾隆皇帝。他们希望乾隆皇帝能满足他们的以下请求:
- 希望能多开放几个通商口岸,当前只有一个广州
- 希望能公开关税征收标准,并且最好能降低关税。当前只能通过广州十三行,而且洋人卸货需要经过各级官员的层层盘剥
- 希望能有一块地准许商人长期居住并且也能接家人共同居住
在英国大使马戛尔尼在来中国之前是一个中国迷,中国过去经过马可波罗的宣传以及欧洲文艺复兴和思想启蒙时被作为模范进行宣传。早期中国在外国人心目中是一个神秘,制度国力等全方面领先西方国家,对大多数西方人来说是伊甸园的存在。但是种种幻想在来华之后破灭。
在英国使团来华后看到的是人民衣不蔽体,饥不择食,王权和官宦对民众的压迫达到顶峰。在这里的人只有生存权没有人权,民众见官必须下跪,官员可以随意掠夺家产,一言不合就当众扒光衣服打板子。另外英国人后面也了解到,在中国,所有的富人几乎同时都是权力的所有者。也就是说,中国人的财富积累主要是靠权力来豪夺。中国的专制是超经济的,经济永远屈居于政治之下,也就是说,财富永远受权力的支配,一旦没有权力做靠山,财富也很容易化为乌有。
乾隆皇帝在得到英国将来来华时只当一个远邦的一个名为英吉利的小国又来称臣纳贡,而且对西方的奇技淫巧甚是好奇,希望能通过这次朝贡见到新奇的外国玩意。这次的访华,英国使团带来了大量的诸如最新的天体望远镜,天体运行模型,万有引力定律等自然科学的新发现,以此展示他们的大国形象并希望大清王朝能重视他们这个贸易伙伴,准许他们的请求。特别是英国人通过胡可发现的弹性定理利用弹簧发明了新型马车,这种马车比起传统马车来说更为稳当,在崎岖的路面上也不颠簸,也代表了西方科学技术的进步。但是乾隆对洋人带来的这些科学发现毫无兴趣,甚至因为英国使臣不肯下跪而大为恼火,至于那辆马车,皇帝认为在乘坐马车时车夫做前面而皇帝则在后面有失地位。最终乾隆原来打算郑重接待也变成敷衍了事。上面的皇帝是这个心态,那么地下的官员也不打算认真对待。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是西方使团提出的几点请求却一点都不答应。最终西方无功而返。
在这次访华之后,马戛尔尼对东方的美好幻想完全消失,他们见到的是一个愚昧无知,而且自大的黑暗的东方大国。对自己受骗上当的经历痛心疾首、恼羞成怒的欧洲人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马戛尔尼的出使使欧洲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不用武力,就无法打开中国的大门。最终在当初访华团队的一个孩子——小斯当东的推动下,英国通过了对华发动鸦片战争的提议。
清朝的统治者完全没有重视这次访华,也没有从英国人带来的新奇玩意中意识到此时东西方已经有了巨大差距。英国带来的物品中,那几样最精美,最大的物品被放到圆明园供皇帝欣赏把玩,最终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又被抢劫一空。当时最高水平的军火还有那驾没法被皇帝看见的马车则被锁进仓库,最终在英军攻破北京城之后被发现,英国人很奇怪中国人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武器不用,而一直以自己那笨重过时的火绳枪与他们较量。
后记
本书虽然完整介绍了乾隆朝的各种历史,后面乾隆又禅让给十五子嘉庆皇帝,乾隆凭借着超高的统治时间、高压的政治统治、完美的禅让,成就了他十全老人的名号。虽然说大清朝的皇帝比起历朝历代,也算是励精图治,很少出现那种荒淫无道的离谱皇帝,但是政治制度,生产力的落后无法通过个人的努力勤政进行弥补。读这段历史时令人唏嘘不已,也让人浮想联翩,如果当初中国不采取闭关锁国的政策,而是开眼看世界,跟随世界的脚步完成思想启蒙、工业革命,那么是不是就没有近代的百年屈辱史,中国是不是也跟当前不太一样。但是历史没有假设,中国就这样在乾隆朝时期错过了世界留给它的最后机会。
评论 (0)